最后的谎言

架空  医生×病人

"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敢骗我的话就原地爆炸哦。"

"你喜欢我吗？"

001　
　　
"观众朋友们好，今年是2134年十月十号，也是我国全面植入Real芯片的第十周年纪念日……"
　
　　
　　
谌浩轩的太阳穴忽然像被电了一下似的，医院灰色病房窗外的阳光虽然明媚却不温暖。他下意识转了台，是新开播的一档歌唱选秀节目。评委席上的资深前辈满面笑容地看着上来参加选拔的选手，"你唱的特别烂，根本没有音准，你也就脸还可以，但是我估计一半是化妆的功劳，但是因为你是台长的侄子所以我还是给你pass。"
　　
　　
　　
这是镜头转到了另一个评委身上，"我呢知道其实你已经小有名气，我怕你粉丝在网络上攻击我，所以我就不点评了。给你过。"
　　
　　
　
　　
桌上的泡面泡好了，他瞅了一眼包装上，果然上次消费者去投诉是有效的，大众要求老板公开承诺以后把所有添加剂防腐剂都清清楚楚地写在包装袋的原料表上。谌浩轩看着密密麻麻的打印字体各种拗口的化学食品添加剂，他也看不懂。
　　
　　
　　
"你中午怎么就吃这个？"
　　
　　
　　
谌浩轩还没来得及抬头，穿着白大褂的夏常安就往他手里塞了一颗温热的煮鸡蛋。"吃吧，我妈刚才来送饭给我带了两个，我给你剥开。"
　　
　　
　　
谌浩轩拘谨地点点头，他不是很适应跟夏常安相处的时候，这种仿佛洋溢着暖色调的气氛跟语气，让他觉得有点被灼伤了。
　　
　　

002
　　
　　
在2124年，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已经发展到相对发达的水平，每一个人为了更深的欲望，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想方设法地不断伪装自己，日复一日地说着不同的谎言，戴上不同的面具。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越来越多通过高科技操作的冤假错案，随着时代不断进化手段的诈骗犯，同时出轨多人却依赖各种科技辅助设备掩盖不道德行为的丈夫……
　　

　　　　
人们被无数猖狂的谎言折磨着，每个人都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去新的高科技打擦边球，警局跟公安部门，银行，各种公司法人同时要花费大量的资金去证实谎言或是真话。
　　
　　
　　
所以一项科技应运而生，全世界的正义人士都投票通过，real芯片是注射进人体后可以连接神经的安全新纳米颗粒。被注射后芯片可以识别出那个人说的话是否为谎言，如果本人明确自己说出的话是谎话时，芯片将迅速短路蔓延至全身每一条神经，最后说谎的人会变成一串烟火，消失在漫无边际的空中。
　　
　　
　　
当时全世界政府推出时，是按照一项宪法来执行的。谌浩轩清楚地记得那天他七岁，母亲领着他往人山人海的医院里走，一路上不停地叮嘱他，以后就不可以说谎了，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说出来的话一定要是自己相信的话。
　　
　　
　　
谌浩轩乖巧地重重点头，然后在医院外排着队，看到所有注射完的人们抱着政府赠送的福利包裹，脸上都洋溢着不同的神情，或释然，或不安，或坦荡，或苦恼。
　　
　　

当冰冷的针管插进谌浩轩胳膊的那一瞬间，他抬头睁大了眼睛盯着母亲，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有种东西瞬间漫过全身时，就像被凉水从头到脚浇了一样。他张了张口小声地说了一声，"妈妈，我爱你。"
　　
　　
　　
女人忽然掩面痛哭起来，那时候谌浩轩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掉泪，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句话。然后他安静地站在旁边，在针管刺入母亲手臂的前一秒，她说，我也很爱你。
　　
　　
　　

想到这里谌浩轩鼻子有些酸，他把夏常安送给他的那颗鸡蛋塞进嘴里，眼泪不自觉地就往下流。
　　
　　
　　
夏常安一下慌了手脚，抽出纸巾有些笨拙地帮他擦干净。"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噎到了？"
　　
　　
　　
谌浩轩摇摇头，想起上个月母亲把自己送到医院时的场景。她还是掩面哭泣，大声对他说:"对不起孩子，我们家实在不能把你治好，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看我现在又怀了一个小孩，医生说是个男孩。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我们以后还要……生活。"
　　
　　
　　
　　
谌浩轩明白她的无奈，因为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这是不用怀疑的。本以为他习惯了十年只说真话的世界，当这些话从自己最亲的人讲出来，她告诉他，你要被放弃了。心里还是钻心地疼。
　　
　　
谌浩轩什么也没讲，他只是背过身去。他不能说自己怨他们，或者自己已经原谅他们了。这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其实刚开始的那几年他是不习惯的，所有人都不适应。政府通过各种安检，巡逻用精密的仪器去寻找没有注射芯片的人。起初也有人不以为意，所以那两年的烟火特别多，白天黑夜，焰火不经意间就炸开了。人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寿衣店的纸钱滞销了，可骨灰盒却卖不出去，因为那些说谎变成烟花的人，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那时候谌浩轩在教室里会不时地听到或远或近的爆炸声。然后下课前，他清楚地听到老师默念了一句，活该。
　　
　　
　　
"烟花盛宴"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人们的沉默。一开始政府的所有美好设想都实现了，所有罪犯只要审一审就可以知道真相，国家削减了一半的警务人员去做别的工作。新闻上报道的贪官，整容的明星，出轨的丈夫，假货水货假币，各种诈骗犯……
　　
　　
　　
每个人都没想到世界上的"恶"，会以这样快的速度减少。
　　
　　
可事情还是慢慢开始偏离轨道了，演员这个职业在渐渐消失，编剧，电影导演也随之减少。因为演员知道台词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没有几个人是戏疯子会完全信任于此。所有的一切都是演出来的。好在政府后来规定，法律规定范围内的艺术作品是可以虚构的。不然大家歌也唱不了了。
　　

谌浩轩觉得可惜，因为他以前是有个演员梦的，很小的时候。不过没关系，过去的事情都是不重要的。
　　
　　
　　
003
　　
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夏常安的那天，是谌浩轩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他的父母把他从学校里接出来，带他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就把他送到了医院。然后声泪涕下地告诉他，浩轩你生病了，很严重。
　　
　　
　　
其实谌浩轩发现了，人们说话变得越来越圆滑，越来越委婉。比如，我很讨厌你，有的人会说成你会让我觉得身边其他人都更加讨人喜欢。诸如此类，谌浩轩还是忍不住掉泪了。他的眼睛红红的，虽然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还是乖乖地躺在病床上。
　　
　　
然后夏常安走进来，白大褂里面穿的是黑色的衬衫，金丝边儿的眼镜浅笑着。他盯着谌浩轩看了九秒中，然后开口对他说，"你长得真好看，我想睡你。"
　　
　　
　　
"我的意思是，做爱的那种。"
　　
　　
　　
谌浩轩瞪大了琥珀色的眸子震惊地看着他，他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虽然他说的"想"不等于就会"做"。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了期待。
　　
　　
　　
谌浩轩忽然漾起梨涡含蓄地笑了。他想说好啊，可是他还没这么疯狂，所以他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004
　　
当今的世界大家更是沉迷于手机跟网络，因为那是唯一可以撒谎的地方，毕竟互联网的初衷就不包含实名制，大家更依赖于自己的虚拟身份和数据所创造的世界里。但是所有人不敢越矩，太过分的人是会被网警强制语音通话的。
　　
　　
　　
谌浩轩新来的临床是个女生，比他大不了几岁，每天都抱着手机过活，有次他忍不住问她，"你得了什么病？"
　　
　　
她不假思索，"我不知道，不过我爸妈跟医生都说我病了，那就是病了呗。不过我也不怕现在也不疼不痒的，万一哪天要化疗之类的，太疼了，我直接撒句慌上天不就行了。"
　　
　　
　　
　　
谌浩轩点了点头。他还是没有她坦然，他想活下去。平时除了去医院花园里散步，他还最喜欢观察夏常安的生活，在这个大家都害怕说错话的年代，身边格外安静，世纪轮回了一样，我们又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可是夏常安不一样，他很爱讲话。
　　
　　
　　
"李奶奶，我看你气色又好了很多。"
　　
　　
"今天伙食这么好，看着就好吃，你开心就多吃点吧。"
　　
　　
"今天天气不错，我想直接逃班在家睡觉。"
　　
　　
　　
……
　　
　　
　　
谌浩轩看他的话又多又密，难道他就不会忖度吗？哪句话应该说，哪句不该。不过他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有句话:内心纯良的人会更好地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所以要想生存得长久，就要变得善良纯粹。
　　
　　
　　
005
　　
住院的第二个月，谌浩轩已经开始习惯地吃着夏常安送来的水果，然后听他讲话。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谌浩轩抬眸盯着他，其实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不想问。因为他知道现在有人张口说喜欢，是多么珍惜的事情。
　　
　　
　　
谌浩轩点点头，还是微笑着一言不发。夏常安从来不会问他，你也喜欢我吗？就像谌浩轩从来不会问夏常安，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邻床的女孩网恋失败了，她崩溃地痛哭了一整天，良久，她泪眼婆娑地转过头告诉谌浩轩。"你知道吗？很多国家已经取消婚前宣誓这个步骤了。大家都很怕死。"
　　
　　

006
　　
晚上夏常安开车把谌浩轩载到了海边，冬天的海边四周没有几个人。
　　
　　
　　
谌浩轩跟他并排坐在海滩上看着海平线，小声说，"最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烟花了。"

　　
当年烟花忽然变成了死亡的象征，所以全世界的烟花厂都关门了，而且越大的谎言，烟火就会越灿烂。逢年过节连鞭炮都不太敢放。
　　
　　
　　
他转过头问夏常安，"你有过想撒谎的时候吗？"
　　
　　
　　
夏常安想起了从小到大老师跟家长的教诲，只有不诚实守信坏心眼的人才会说谎。他点了点头，"有过。很多病人时间不多的时候，有时候会不想告诉他们真话。"
　　
　　

谌浩轩是亲眼见过撒谎的人的，初中放学的路上，他看到一个男人大声地骂着脏话，然后说了谎，就像破碎的玻璃一样散成了火星点子，然后窜到天上。他清楚地记得那个人是白色的烟火。

　　
　　
整个过程不血腥，不恐怖。却让他脊背发凉。因为那句谎言是:"我热爱这个世界。"
　　
　　
　　
谌浩轩回过神他小声地问他，"你会为我撒谎吗？"
　　
　　
　　
夏常安愣了半刻，说:"我可以。"
　　
　　
　　
谌浩轩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凑过去有些笨拙地吻住了那双温软的嘴唇。 夏常安感觉到自己唇上沾了点弱岚似的潮润，抬手压下谌浩轩的后颈试探地奉上游弋齿间的舌头。颈项上的牵引力微微前倾，他感觉到自己胸腔内侧肋骨中的某个部分也像被眼前人轻轻握住，舌尖压抑地刮蹭着浅处的软肉并未加深亲吻。
　　
　　
　　
他们抵着额头张口喘息着，谌浩轩还是没抑制住生理性泪水，感觉整个人都雾蒙蒙的。他很想讲一句话，憋的胸腔里全是酸楚，但是他不能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007
　　
十一月二十八号就是谌浩轩的生日了，还有一周。他晓得夏常安在给他准备各种礼物。虽然生活还是没有希望，可是常安是彩色的，是蓝色，红色，白色，雾色，月色……
　　
　　
　　
他觉察出了不对劲，所有医生都用一种毫不避讳的眼光看着他，尽管那些目光都带着微笑。他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趁夏常安开会的时候偷偷问一位小护士。"请问我的病情怎么样了？"
　　
　　
　　
"你没有看病危通知书吗？按理说夏医生应该已经让你签过字了。"
　　
　　
　　
谌浩轩心里明了了——夏常安要送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那天夏常安把谌浩轩接到自己的家里，屋里摆放了各种玩偶跟花瓣，露天阳台的门是开着的。谌浩轩不想许愿更不想点蜡烛，他把蛋糕切开，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里面是草莓味的。"
　　
　　
　　
夏常安也跟着吃了一块。他拉着谌浩轩的手来到阳台上，紧紧相拥。"浩轩我有话想对你讲。"
　　
　　
　　
谌浩轩没等他开头就仰头凑过去张口轻咬他的下唇，一边紧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柔软挺翘的臀部，他有些心急地说。"你不是说，你想睡我嘛。"
　　
　　
　　
　　
夏常安把他抱到床上把衣服一件件脱下，只剩一间薄T恤。他没有再进一步只是温柔地亲吻谌浩轩的眉眼，一遍又一遍地喃呢。"我会陪着你的。"
　　
　　
　　
008
　　
其他的医生告诉谌浩轩，他大约活不活今年了。可是没有痛苦并不费力气地他还是撑到了年底，他不晓得他这是什么病，但是他的父母跟医生都说他病了，那就是生病了吧。
　　
　　
　　
在跨年前他偷偷躲起来，任夏常安拼了命地找他，然后他把生日时候他送他的一个玩偶熊丢在了医院的顶楼。
　　
　
　　　
12:59:21
　　
　　
谌浩轩看着手表，他手握着之前买好的小喇叭从草丛里溜出来，他打开扩音器拼尽全力叫着夏常安的名字。
　　
　　
　　
"夏常安！"
　　
　　
　　
然后他从四楼自己病房的窗口看到了夏常安，他的表情很是担忧，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凝望着谌浩轩。
　　
　　
　　
"夏常安！现在，我回赠给你一份礼物。"
　　
　　
　　
他双眼模糊地紧盯着窗边的人，深吸一口气，却没有特别撕心裂肺。
　　
　　
"夏常安！我！不会！喜欢你——"
　　
　　
　　
　　
009
　　
00:00跨年的那一刻，所有死气沉沉的活人，神采奕奕的病者，还有夏常安都看到了最灿烂最盛大的一场焰火。

答案是:此际跟你放任 自然炫丽 

不要责任 莫言流逝    一生一世 

End.

既然大家都不想看光年完结，那我就拖会儿吧。